1. 前世(2/3)

“我曾在你右耳受伤时便说过会照顾你,如今承诺依旧作数。”他说得诚恳,“只要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做。”

只要陆夕眠愿意指证自己的父亲,苏家就可以保她。她会嫁给苏翊昙,下半生无忧。至于她没什么亲人了……苏翊昙觉得很好。父亲向来不喜陆家人,以后她只身一人,苏翊昙也好说服父亲让她进门。

苏翊昙自觉为她择了一条最好的路,一切皆已安排妥当,她只需要听话。

他才往前迈了一步,刚要伸手,陆夕眠死咬着下唇,抬手就是一巴掌。

“别碰我。”女孩牙齿不住颤抖,咬着牙,嗓音轻颤。

苏翊昙还从未挨过女人的打,一时间也愣住,怔忡过后便是被羞辱的滔天怒意,再绷不住那副温和有礼的假面。

这一巴掌打断了苏翊昙仅剩一点的怜惜,他冷笑道:“我几次三番来劝你,父亲已十分不喜,若你此刻肯低头认错,也不是不能到苏家来当我的妾室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,再过三日你就要被流放,那时是生是死,便由不得你。”

他没有嫌弃她右耳受伤,也没有计较她如今是罪臣之女,自觉仁至义尽。

“要我嫁你,我宁愿去死。”

一语成谶,她后来果然死在了流放的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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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中旬,杏花开了。

陆夕眠模糊间又有了意识,睁开眼,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。

身上已经换了衣裳,不再是那件破烂的灰扑扑的囚服,而是一件华丽好看的裙子——

绯红色的烟纱散花裙上纹绣着大朵牡丹,衬得人格外娇俏可爱。

她不是流放了吗?

陆夕眠记得流放的路上,一个深夜正睡得昏昏沉沉,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地上拽了起来,惊慌睁眼时看到了抓着她的人,是押解她前往边疆的兵差。

那人粗鲁地捂住她的嘴,拖着她往外走。他把她按在石头上,意图撕扯她的衣裳。

陆夕眠自小没受过苦,死在流放的路上是她早就想到的结局。想过许多可能,病死、饿死、被人打死。左右都是要死的,她不想受这般屈辱,于是干脆咬舌自尽。

兵差才刚把手伸到她的领口,见此情形,大惊地叫了声。

人很快断了气,兵差狰狞着五官,恶声恶气道声晦气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她明明死了,怎么现在……

陆夕眠偏头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。

屋内的陈设简单又奢华,雕梁画栋,富丽堂皇。屋里摆满了冰桶,正中央放着一尊棺椁,檀香棺木中,放着是她的尸身。

身体出奇地轻盈,显然,她确实死了,现在只是个游离在人间的孤魂野鬼。

陆夕眠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,突然,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从外头传了进来,陆夕眠忙扭头看去。

白日的亮光刺了下陆夕眠的眼睛,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。殿门大敞,有低低的闲聊声夹杂进春日暖风,送进了阴凉的大殿里。

“……殿下将棺材安置在他的寝殿中,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来,再等久些都要腐坏了。”

“林御医不是给她抹了层什么药粉吗?听说那药可以延缓衰败,不至于那么快就臭了。快把门关上,殿下特意叫人为她上的妆,想来十分在意她的遗容。天气愈发暖和,别给她热坏了。”

两名宫女已经守棺两日,害怕的情绪早就在第一天夜里就耗尽,眼下又有了心情闲聊。

门从外头关上,她们倚靠着殿门,坐下休息。

陆夕眠眼中闪过惊色,她抬手捂了下自己的右耳。

盖住了一只耳朵,外界的杂音稍弱,人声也弱了不少,听声能力大大削减,一种不安全感涌上心头,但这才是她无比熟悉的感觉。

松开手,所有声音又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。

陆夕眠的眼眶微热。

右耳已有两年未曾清晰地听到过声音,现在她竟又能听到,可惜她已变成了鬼魂,已再无人能听她分享喜悦。

门外低声的议论仍在继续,陆夕眠飘到门边继续偷听。

“春天犯困,说点什么解解乏吧。”一人打着哈欠道,“你可知殿中人是谁?”

“姓陆?谋反的那家?”

陆夕眠隔着门板,拧着秀眉小声嘟囔:“呸呸,我家才没有谋反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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