犁汉 第三百四十四章:春水(2/2)

    所以他一直以来也随波逐流,跟着家族走,跟着好友走,跟着幕主走,直到他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,他们要为穷人分地,他们想让穷人上学,他们想让所有人都能过得好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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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荀攸的心思就动了,所以他主动揽下了去朝歌和张冲谈判的任务,只想抱着靠近一点看一看的心思。

    但他没想到自己却被张冲留了下来,但也正好,他得以看到了泰山军更多的事情和细节。

    原来这个冲天大将军不是什么朴素的盲动,他对这个天下有着清晰的认识。原来这分田也没有那么美好,同样充斥着各种问题。

    原来穷人之间过好是真的要和以荀攸为代表的豪势们冲突的,如此荀攸不忿了。

    他的确是想下面人过好一点的,但要让他们这些精英放弃现在的生活,和他们一样下去种地,那怎么行?

    而且为何穷人就天然正确,他们豪势子弟难道不是人?就不能活吗?

    所以荀攸迅速对之前抱有的幻想怯魅,他要离开泰山军。

    ()不过就在他想着如何逃走时,他突然发现泰山军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源源不断的铁器被制作

    成农具送到农民的手上,新的种地手段被传授下去,由泰山军主导的水利渠道被疏浚。

    荀攸隐隐有了不同的看法。

    好像泰山军不是简单的将富人的东西分给穷人这么简单。他不太懂,但他发现,一个农民能耕作的土地变得更多了,里社的边界在不断向着外围扩散。

    最后荀攸打算再看看,他要看看这泰山军到底是怎么搞的。

    实际上,荀攸的确不太懂,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泰山军和以往起义军最大的不同,那就是发展生产力。

    此世的人还不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。但来自后世的张冲明白,在生产关系的变革上,适合破。但要想立,就必须不断发展生产力。

    所以张冲在构建一个新的分配关系后,就为邺城地区的里社们发放铁农具,疏通沟渠,就是扩大整个盘子。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,但必然不能颠倒的。

    张冲就仿佛一个蓝图的规划者,在邺城地区构建一个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。这里面必然有各种问题,但纵然如此,也是荀攸这样的人无法想象的。

    实际上,这也是张冲在构建新的舆论手段。

    如果他只以替天行道,将富人的财富土地人口全部剥夺后,发给穷苦人。然后那些穷苦人又如之前富人一样,还是在一个圈子里打转,那他张冲有何道义?

    而相反,当张冲告诉那些豪势,我剥夺你的财富,不是因为你如何如何,而是你的存在使天下都不能过上好日子。

    当这些人明白自己是人尽敌国的时候,那种无形的压力和道德负罪感,将使得越来越多的有良知的豪势子弟起来投靠泰山军。

    就像荀攸一样。

    实际上,这世界总需要一个借口,人要改变,也需要那一个借口。

    关羽不知道荀攸的心路历程,他只是认真对荀攸道:

    「先生,关某信先生,但也希望先生以诚待我。如你刚刚直接我说,是卷念汉室,不忍忠者死,不忠者活。那关某会更高兴的。」

    荀攸同样认真的问:

    「所以,如果我刚刚这么讲,关帅会杀赵犊吗?」

    关羽摇头:

    「还是不会。」

    荀攸先滞了一下,然后哈哈大笑,对关羽道:

    「关帅是君子,是以诚待我。」

    关羽也笑了,他指着已经没有踪影的赵犊,对荀攸说道:

    「我需要此人为我军开道,所以此人有用。至于先生说此人有反骨,呵呵。」

    话至此,关羽摸着自己的长髯,笑着道:

    「让他试试。」

    二月二十日,关羽军陷檀台、广年二壁。

    其后,大军长驱直入,赵地北部诸豪右欲沿途堵击,但兵力单薄,人心震惊,根本不能阻关羽军片刻兵锋。

    在赵地之间,由寝水和湡水之间的广阔土地上密布着无数山寮、土聚。他们在闻听泰山军北上后,蜂拥而起,皆来投奔泰山军。

    每日皆有千人投军,而关羽来者不拒,直接从中简拔李济、韩虎、张叙等赵地勇士编练营伍,随军左右。

    尔后,大军继续北上,在湡水南岸渡口击败汉军驻兵,阵斩其军主。之后千军进发,渡过遇水,进围北岸的苏人亭。

    此时苏人亭的守备是苏由。原先被沮授倚重的二百乌桓游骑早就逃跑,就剩下二百苏人亭的亭卒。

    苏由连发数道急书给北面的沮授,请求援军,但得来的就只有一个军令():

    「无令不得后退。」

    苏由见此,破口大骂沮授不顾友军死活,只想着拿他们赵人来膏泰山贼的刀锋。但即便如此,

    苏由还是不敢投降。

    只因为他们苏氏就是苏人亭附近最大的土豪。

    实际上早在商周之际,他们苏人就已经迁居此人,尔后千年岁月下,斯有土斯有民。

    可以这么说,在苏人亭这附近的百里范围,他们苏氏比汉室更久更权威。现在一支号称要瓜分他们田土基业的贼寇要来洗劫他们的祖业,即便没有沮授的援助,他们也只能死守此地。

    兴许人家沮授就是看明白这点,才拿着他们苏氏顶在前头。

    但不管阴谋也罢,阳谋也好,对苏由来说,他们只能战,因为身后就是他们的土地,身后就是他们的徒附。

    他们宁愿毁了,也不留片瓦给对面的贼寇。

    于是,一场关羽完全没预料到的残酷攻防战就在这湡水之北,苏人亭下展开了。

    泰山军刚在湡水北岸立营,就遇到春水方涨。幸好军中有湡水附近的本地人,在他们的提醒下,泰山军早些移到了高坡。

    但春水泛滥,导致泰山军后面的粮道断绝,大量的辎重被迫停靠在湡水的南岸,每日只能以木筏运输到北岸的泰山军大营。

    春水泛滥还导致第二个难处,那就是大军无法展开。

    此时因为湡水上涨淹没了低洼地,从大营到苏人亭下只有一路,并行只有二三人宽,还非常泥泞。

    如此,关羽只能命各部轮番出击。

    但这时候的苏人亭已经在苏由的激励下,士气高昂,即便军备和战技皆不如泰山军选锋,但还是击溃了他们的数次进攻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苏氏的族兵也在苏由族弟苏瑜的带领下,乘小舟驰过湡水,从后方抄击泰山军的粮道。

    泰山军后方的补给皆是一些赵地征召的黔首,虽然士气高,但皆不行战阵,于是被苏氏族兵打得连退二十里。

    就这样,在内外交困中,关羽将荀攸、申商、冯防三位幕僚喊来,倾听他们的意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