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、主动(三)(1/2)

第二十二章

江宁花了一锭金子才找老嬷嬷求得这么个时机,不料人没见着,哪里肯就此罢休。这才磨磨蹭蹭的,想甩掉花房的宫人混入坤宁宫,谁知被其阿婆抓个正着。

在坤宁宫伺候的宫人都是其阿婆按东启帝命令亲自挑选的,皆是夷狄旧仆,谁是谁非,一眼就能辨别出。

桑汀见状吓坏了,瞧清楚那人就是江宁后,慌忙回身看了眼稽晟。

稽晟神色寡淡,随意睨了眼地上的女子,而后看向其阿婆:“怎的了?”

其阿婆刚要说什么,谁知被江宁哭喊着抢了先:“皇上饶命!求皇上饶命!我什么都没做……”

稽晟不耐烦地蹙了眉,低斥一声:“聒噪。”

随后冷声吩咐:“来人,堵住她的嘴。”

语罢,很快有侍卫拿了布团塞到江宁嘴里,动作粗鲁,江宁睁大眼瞪向桑汀,眼神愤愤不平。

桑汀抿了抿唇,默默朝她摇头。

这下耳旁清净了,其阿婆当即交代:“禀皇上,娘娘,今夜花房来人送花,老奴发现此人停滞宫内久久不去,举止鬼祟,意图谋不轨,便把人扣了下来,要送回花房交予掌事嬷嬷处置时,此人又大喊是…是娘娘从前的俾女,今夜是想来见娘娘一面,老奴只得暂时将人压下,等皇上娘娘回来再做处置。”

稽晟懒懒抬眼瞧了瞧桑汀,语气冷淡:“是么?”

桑汀垂下眼帘,温声应是。

话音落下,江宁就呜咽着发出声音,左右扭动身子挣扎着要起身,被身后侍卫死死压制住。

稽晟不做理会,只上前两步,到桑汀面前,微微俯身,余光扫到姑娘家有些苍白的脸色,他意味不明地噫了一声,问:“皇后可还有别的话要说?”

桑汀紧张得绞紧了十指,手心汗湿一片,暗暗稳住心神。

眼下境况,若她苦苦求情,势必要引夷狄王生疑,一旦暴露了身份,暴露了先前种种,不光江宁和她性命堪忧,刚下江南的父亲也要难保不测。

牵一发则动全身,万万不能冲动。

思及此,她缓缓抬起头,素净的脸上,神情无辜又带着些许茫然,她摇头说:“皇上,她既冒失至此,我没有什么要说的,只求皇上看在她并无恶意的份上,绕过一命。”

话音落下,只见江宁闹腾得更厉害了。

稽晟倏的笑了声,拉住桑汀垂在身侧的手,柔软滑腻的,被他缠绕在掌心细细摩挲,睨向其阿婆的眼神却是凌厉,他吩咐:“既如此,那便依照宫规处置吧。”

“折腾一日,朕乏了。”说完,稽晟拉着桑汀进了宫殿,桑汀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,只见江宁瞪圆了眼珠子,若不是被封住嘴,当真恨不得想吃了她。

桑汀心下一惊,却不得不如此,艰难回过身,她忍不住问:“皇上,处置宫规是何?”

“擅闯坤宁宫,轻则罚跪一夜,重则杖责五十,从此不得入宫。”

能保住命就好……

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,便听稽晟口吻戏谑道:“怎的连宫规都晓不得?其阿婆也该罚。”

桑汀不由得愣了愣,反应过来急忙解释:“是我愚钝无知,其阿婆她教过了的,是我自己记不住,不关别人的事。”

稽晟没再应什么,只倦倦打了个哈切,“睡觉。”

夜深了,漆黑高空之上只有一轮明月高挂,光辉清冷,落在狭长宫道上,江宁孤身跪在那里,冷风刮过身子,透骨的寒凉,她嫉恨得面目扭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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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,等稽晟去上早朝后,桑汀便找来其阿婆。

其阿婆笑意和蔼,“娘娘,您说。”

桑汀记挂着江宁,昨夜事已至此,也无需拐弯抹角了,直问:“她怎么样了?”

闻言,其阿婆明显顿了顿,犹豫道:“娘娘,昨夜老奴依照宫规酌情处置,只杖责十下,叫她跪了一夜,眼下人已经回了杂役所歇养,性命无忧。”

桑汀说:“我过去看看。”

其阿婆连忙拦住她,欲言又止:“娘娘……”

“好歹是从前伺候过我的。”桑汀语气带着一丝祈求,“我带些伤药过去,也好劝她日后安分些,别再胡来。”

能叫江宁这般急切地跑来坤宁宫,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。于情于理,她必要过去一趟,回头对稽晟,也有个交代。

太过漠然与太过关切,都惹人生疑。

其阿婆默默叹了口气,不再多阻拦什么,这便去准备东西。

路上,其阿婆犹豫再三,还是劝道:“娘娘,您别怪老奴啰嗦,您的身份多少不方便,皇上不准坤宁宫有外人伺候,是为了保护您,绝非禁锢您自由,外头有人虎视眈眈盯着咱们,心思不一,皇上脾气虽不好,可待您,真真是用心的。”

桑汀默了默,闷声开口:“我知道的,谢谢阿婆与我说这些,皇上他前日那样……阿婆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吧?”

说起这,其阿婆不由得又叹了口气,“有些话,老奴本不该说,今日所言还望娘娘莫要对旁人提起。”

桑汀扭头看着她,面上有几分讶异。

“从前皇上还是大王那时,或许比一统东夷北狄还要早,就已经这般发作过,无缘无故发脾气是轻的,最可怕的是被人惹怒戳中痛处,大王是要生生拔剑杀.人的,谁也不敢多说什么,若有下次,娘娘您定要避远些才好。”

“这……阿婆,你这话可是试探我的?”桑汀哪里敢信,其阿婆分明是夷狄王心腹,怎么可能不向着他说话?

其阿婆哎哟一声,忙道:“老奴怎敢试探您?娘娘千万记住了,皇上躁怒发作之时,万万不能近身,等他平缓些才去,不若您有个三长两短,可怎么好?”

桑汀惊疑未定,愣了一会子。

不知不觉间,一老一少已来到杂役所,其阿婆把药瓶交给桑汀,而后守在门口。

桑汀上前敲了敲门,听到里头一声不耐烦的问话:“谁?”

“是我。”说着,她推门进去,看到江宁趴在硬榻上,回身瞧过来时就瞪了她一眼。

“你还知道过来?”江宁咬牙切齿道:“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!才不会挡了你的荣华大道!”

听这话,桑汀微微皱眉,食指抵在唇上,示意江宁小声些,却只换来江宁一道白眼。

桑汀把药瓶放下,神色也随之淡下来,她压低声音说:“江宁,今时不同往日,若我不那么做,今日你我还能活着在这里说话吗?我早早就叮嘱过你,在宫里凡事都要小心谨慎,你昨夜怎么还……”

“我不去找你,你就要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吧?”江宁声音低了些,从枕头底下掏出那张积攒许久的纸条,丢过去,“我费尽心思帮你传信,皇兄竭尽全力帮你救父亲,你呢?”

桑汀默默看着江宁,而后拿过那纸条展开,其上不过只有一句话,却让她眉心拧得越发紧,忽而间,想起昨夜稽晟与她说的话——

'眼见为实,永远不要相信旁人三言两语'

桑汀攥紧纸条在手心,一字一句透着寒凉:“我在坤宁宫一言一行,都逃不过夷狄王双眼,那夜的教训你还不长记性吗?若我频繁来寻你,只会把你我推向死路。江宁,你真的是在帮我吗?”

江宁被问得一虚,但是随即瞪眼道:“不然呢?我与母妃好好的活在宫外,何必来此受苦?”

“好,是我和父亲连累你们了。”桑汀深吸一口气,将眼底湿意逼了回去,“江宁,你出宫去,和姨母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
闻言,江宁脸色变了变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桑汀看着她没说话,姝容泛着冷意。

江宁从未见过这样决绝的表姐,一时有些慌神,想到皇兄来信的嘱咐,只得故作镇定道:“桑汀,你想过河拆桥吗?为了荣华富贵连舅舅也不顾了?”

桑汀只问她:“那你说,我父亲如今在哪里?”

江宁拍着胸脯答:“皇兄已救了他出来,如今自然是和皇兄和我母妃在一起。”

听这话,桑汀紧攥的手心忽然松开了,纸团被汗濡湿,掉在地上,字迹已模糊不清。

上面写的话,桑汀早已记到了心底里。

她不动声色,又问:“可有信物证明?”

“要什么信物?”江宁不可思议看过去,“你与皇兄自幼相识,你不信他,反还来怀疑吗?恩将仇报也不曾像你这般的!”

桑汀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日,心里猜想成真,认识了十几年的人,知根知底,竟还比不过最畏惧害怕的夷狄王。

她笑容苦涩,低声道:“江宁,要复国,谈何容易?他有几十万大军,遑论如今朝局根基已稳,要改朝换代,岂是嘴上说说这样容易?”

“你……”江宁震惊了一瞬,张着嘴答不出话来。

于是桑汀直接将话挑明了说:“我断断不会搅入这场权谋争斗,我怕死,更怕父亲因此丧命,什么地位权势,都比不过好好活着。”

听这话还了得,江宁登时急了眼,什么痛都顾不上了,起身指着桑汀重重道:“别忘了,舅舅,你父亲还在皇兄这里!”

言外之意,便是你帮也得帮,不帮也得帮。

桑汀凉薄笑了声,若是昨夜,稽晟没有带她去码头亲眼看过,今日她真的会信了江宁和江之行的话。

可是她已经亲眼见过了。

迎着江宁那样笃定的目光,桑汀却觉着可笑,她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善意,劝:“江宁,你们尽早收手,还有一条活路,他说过,没有谋逆的心思的,不会赶尽杀绝。若你们执意如此,依照夷狄王的手段……他远比你想的残暴,别做傻事,家国权.政,不是你我两个人就能成就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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