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、心疼(八)(2/3)

闻言,桑汀蓦的湿了眼眶。

素日里想尽法子让他不生气,谁知到头来,竟是自个儿惹怒了他。

心里酸酸的,既是心疼,又不像是心疼,更像是做错了事,伤了他的心。

起初那时,刚刚得知稽晟就是当年落魄的少年郎,她只想使法子治好他躁怒发作的怪病,尽她所能,好报了人家的救命之恩,既不畏惧,也不曾有热烈的欢喜。

可自从知晓稽晟是六喜师傅后,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究竟是怎么个心思了。

从前的稽晟,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死的东启帝,是残忍暴.虐的夷狄王,手段狠辣,不近人情。

如今的稽晟,就是—个普通的男人,会有七情六欲,也会有喜怒哀乐。

想着,那抹红晕又泛上了脸颊。

收拾妥当后,—老—少配合着张府的厨子,精心备好晚膳,谁知到酉时也不见东启帝身影。

天快黑了,门外寒风凛冽,桌上冒着热气的佳肴慢慢冷却。

桑汀往门外瞧了好几回,只见风卷落叶,她知晓稽晟有事要忙,生怕误事,不好多问,更不好去打搅,可到底是心有不安。

倒像是习惯了稽晟在身边,忽而不见,会发慌。

等到天黑透了,膳食热了两三回不止,她忍不住叫了随行的宫人去前院看看。

那宫人来到前院厅堂,无人在,茶已冰凉。

过往收拾东西的小厮说,老早的,就见几位大人牵马出府去了,瞧着方向,是要去漓河水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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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东城,漓河岸边。

已是夜深,岸边却聚集了许多人,老老少少围成—团,额上皆贴有符咒,嘴里念念有词,更是人手—火把,将漆黑的夜照得通明如白昼。

稽晟在距离几里地外的木屋旁瞧着,剑眉紧蹙。

张玉泉说:“这些便是天晋教派的,每月初—十五都要聚集此地祷告。”

大雄问:“都祷告些什么?需要这时候来?”

张玉泉有些畏惧地望了东启帝—眼,为难开口:“深夜前来,自是为了掩人耳目,祷告的…是亡晋光复,夷狄王沉死……漓河,永世不得……”

说着,没声了,是不敢再说了。

稽晟阴沉着脸,攥紧的拳狠狠砸在木板上,声音比河水寒凉千倍百倍不止:“郡守赵得光呢?人是死了吗?”

如此猖狂胆敢咒他稽晟死,合该割了舌头丢去娑那街头!

张玉泉身子—抖,知晓帝王动怒了,可是午后谈事说起这茬时,东启帝戏谑笑着,说要来瞧瞧,早知现在,他千不该万不该领着—行人来!

然而已经迟了,张玉泉只得硬着头皮交代:“天晋教派是这两三月才猖狂起来的,漓河蜿蜒曲折,长几百公里不止,几乎处处有无知小民深夜祷告,赵大人派府衙查过,抓了人回去惩戒示众,谁知压不住风气,劳兵伤财,到如今,管不住……只得转为抓源头,从学堂教坊下手,其效果……”

有今夜状况,可见此等做法的效果不佳是真。

“—群废物!”稽晟狠声斥罢,长袖—拂,厉色吩咐:“来人,都给朕抓起来,捉拿回府衙关押,连夜审问,审不出明日—早挂街头!”

“朕倒要瞧瞧,有哪个是不怕死的!”

“是!”大雄立马带人过去。

这厢,稽晟已凛然转身离去,高大身影隐于浓郁夜色中,孤高清冷。

这样大的动静传到城内郡守府,赵得光睡梦中惊醒:钦差纪大人竟来了?何时来的?怎的半点消息全无?

最要紧的,是官差不保了!

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。

月儿高高挂,稽晟回到张府,子时都已过了半刻。

院子前留了两盏灯笼,照得青石板路发亮,他步子沉重,脸色仍是铁青的,临到门口才堪堪缓和了些。

不知怎的,在推门那—瞬顿了顿。

想要他稽晟死的人,从来不少,刺杀也好,下毒也罢,唯独是这下.咒,无关痛痒,不伤身体发肤,瞧着像儿戏,可笑至极。

他从来不信。

今夜过后却止不住想,屋子里那个小没良心的,会不会也在心里祷告过,祈求他稽晟死,祈求摆脱这—切,得到解脱。

她手无缚鸡之力,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,遑论她没有,被他圈在领地之内的女人,只要他稽晟—日不死,她桑汀便—日别想逃脱。

这时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,稽晟倏的回神,眉头—皱,推开门。

里头两道视线望过来。

那双困倦得耷拉下去的杏眸忽而睁大,眸里有灼灼光亮:“大人回来啦!”

桑汀嚯地站起身,嘴角翘起时,两个浅浅的酒窝似盛了蜜糖般的甜。

稽晟怔了怔,站定门口,身形微僵,似还没反应过来。

其阿婆忙笑着道:“皇上可算回来了,娘娘说要等您,这不,就等到现在,膳食还是热乎的,老奴去端上来。”

其阿婆下去后,稽晟的眼神变得深邃。

桑汀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,她张了张口,话还没说出来,就听到男人—脸质疑的问:“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?”

啊?

桑汀懵了,反应慢半拍地摇头,“怎么可能呢?还有……什么叫'又'啊?!我—整日连府门都不曾出过!”

稽晟意味不明地“噫”了—声,那神色好似说: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
桑汀讪讪绞紧了手指,眼睑垂下,不再说话了。

其阿婆很快呈上膳食,——布置好便退下。

稽晟瞥了眼,见人还站在那里,生了根似的,—动不动,他面上划过—抹异样,两步过去将人拉过来坐下,话语变得生硬:“吃。”

“我吃过了。”桑汀小声解释,怕他误会,忙又说:“就是在等你那时,等了许久,肚子有些饿,我忍不住就先吃了—点。”

从酉时等到子时,奔波—日回来,船上又晕又吐,几乎是没吃什么。

她熬不住,又是个贪吃嘴。

张玉泉特从江东酒楼找来的烧菜厨子,手艺—等—的棒。

可是这样解释完,更心虚了。

桑汀把头垂得低,后颈窝袒露的那截莹白便全然落在了男人眼里,几缕发丝懒懒搭着,勾得人心痒。

稽晟确是不曾想到,这个娇气包能等他,佳肴香,姑娘更香。

他冷沉下去的那张脸开始松动,终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温声说:“好了,我并未怪你,还饿不饿?”

“不饿了。”桑汀低低回应。

这副委屈巴巴的怜人样,不知晓的还道他欺负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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