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9、生病(2/2)

“老男人。”

“喂,我哪里老了。”寒亭松哭笑不得,“明明正当年少。”

“赶紧跑两步吧,你不冷我冷。”韩子期主动拉着了寒亭松的袖口,往家门口跑去。

虽然只是袖口,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拉血缘关系以外的人。

有人的陪伴,才是家。

*

到家后,韩子期站在一旁,看着专心修缮水龙头的寒亭松。

穿着舒适家居服的男人,把坚实的后背展露在他面前。即便房间内有暖气,却还是感受到男人身上沾染的冰凉水汽。

韩子期拿了条浴巾披在他身上,又把刚才煮好的姜丝可乐递给他,“把这个喝了再去洗澡。”

寒亭松接过碗,揉了揉少年的碎发,“谢了。”

“记得洗澡时把水温调高点。”还未从柔软抚摸中回过神的他,仍带着些尴尬,避开男人的眼神,轻声道:“那,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*

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好的青壮年,睡前洗了热水澡,喝了姜丝可乐,却还是没能扛过近三个小时的寒风。

早上,当韩司君把早餐端到桌上时,寒亭松才从床上爬起来。

寒亭松当初应聘了一家武术馆工作,来一中教课,仅属于外聘关系。

除了每周一次的学校课程外,寒亭松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武术馆上课。主教散打,偶尔也教跆拳道。

到了寒假,迎来了武术馆的旺季。

寒亭松从昨晚后半夜就觉得浑身无力,起床时头昏压花,早饭也没胃口吃,穿上外套就往外走,却被人拽了回来。

韩子期把他按在沙发上,手心贴上额头,眉头一皱,“今天请假,别去上班了。”

“今天有三节课。”

“你发烧了,不适合上课。”

韩子期没再理会寒亭松的意愿,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。

这个男人连手机密码都不设,韩子期记得武馆老板的名字,打开微信翻出了相应备注,以寒亭松的口气向老板请了假。

又把人拉回床上,盖上被子躺好。

韩子期帮他测了体温,37度8。好在不算高烧,去药箱翻出了退烧药给他吃下。

生了病的寒亭松整个人无精打采,看起来可怜兮兮的,却让人多了一些保护欲。

寒亭松的床摆在窗边的位置,外面风冰雪地,即便窗户紧闭,也能感受缝隙处的刺骨凉风。

“你去我房间睡。”韩子期说。

寒亭松把自己蜷在被子里,“别闹,让我睡会儿。”

“我没跟你开玩笑,去我房间睡。”

直到寒亭松被他拉着来到卧室,盖上被子,周身被温暖的环境包围,才觉得舒服了一些。

因为药物的催眠作用,再加上温暖柔软的床,寒亭松逐渐熟睡过去。

韩子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,注视着男人足有十几分钟。

发烧的脸上还带着红晕,纤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。

今天男人的身上的香水味很淡,隔着一米的距离,几乎闻不到。

韩子期不知是怎么了,像是受了蛊惑一般,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近闻一下他身上的味道。

他双手支着柔软的床垫,慢慢从椅子上起身,大脑完全不受控制,把鼻尖凑向男人。

在马上接触到耳根的一刹那,明明熟睡已久的人却突然睁开眼。

只有零点几秒的间隔,韩子期的心咯噔一下。像个做错事的心虚小孩,心底乱了无数个节拍。

他迅速站起身,手指下意识攥住衣角,“我,我去做午饭。”

直到他来到厨房后,才彻底清醒过来,头埋进臂弯,蹲在厨房角落里。

室内的暖气烧烫了他的耳朵。

没出息。

韩子期打开水龙头,用凉水拍打自己的脸,强迫自己从那种奇特的感受中恢复过来。

他哥工作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,中午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。

之前有他哥,韩子期从不下厨。

现在家里有个病号,外面的食物太油腻,他只能慢慢回忆,他哥曾教过他的食谱。

韩子期熬了一些粥,又搭配了两个清淡小菜。饭菜上桌,也没他以为的那么难。

一切完毕后,韩子期进屋叫韩亭松吃饭。床上的男人侧着身子蜷在一旁仍睡得熟。

他看了眼时间,已经下午一点多了,这个人早上也没吃饭。

他把指尖轻贴在男人的额头,但男人的反应力永远在他之上。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体温,就已经被一双微热的手掌握住了。

韩子期抑制住倏然狂跳的心脏,正想抽回手,奈何那人握得太紧,怎么都挣脱不开。

可寒亭松明明还在熟睡的状态,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,把他的手贴在了心口的位置。

轻薄柔软的棉质上衣并不能阻隔对方胸腔传来的平稳心跳。

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

轻缓而有力。

韩子期不再挣扎,任由他握着。

只是……

原来会心跳加速的,就只有他自己而已。

韩子期保持微微向前倾的动作待了一会儿,直到男人握着他的手逐渐松散,他才趁机抽离回来。

指尖还留着灼热的温度,韩子期轻轻摩挲,低声喊道:“起来吃饭了。”

寒亭松眉头紧皱,下意识在胸口胡乱抓了一通,却什么都没抓到,才不情愿地睁开眼。

“没胃口。”寒亭松的声音带着大病过后的嘶哑。

“没胃口也要吃。”韩子期站起身,把杯子递给他,“先把水喝了,我去给你热饭。”

当韩子期端着饭回到房间时,桌上的水一口没动,床上的人抱着他的被子又睡了过去。

“起来喝水。”韩子期口气冷漠,完全不像是对病人说话。

寒亭松如同没听到一般,背着身子一动不动。

韩子期伸过胳膊,拽住被子的一角,毫不留情的从寒亭松身上扯出来,“不喝水,就去外面睡。”

没有温暖被子包裹的寒亭松蜷着身子,不情愿地睁开眼,抱怨道:“这是对病人该说的话吗?”

“你喝不喝?”韩子期端起桌上的水杯。

眼前的寒亭松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,撑着胳膊起身,半靠在床边接过他手中的玻璃杯,“你这么凶,看谁以后敢要你。”

温水顺着口腔滑入寒亭松的嗓子,浇灭了口腔的干涩,整个人瞬间舒服不少。

韩子期接过空玻璃杯,坐在床边,把成粥的碗递给他,“你自己能吃吗?”

寒亭松仍旧昏昏沉沉的,半闭着眼睛靠在床边,随时都有可能从床头滑落下去,“我要是说不能,你还能喂我?”

寒亭松的烧还没退下来,根本没吃饭的心思。他正打算顺着床头继续往下滑,就算没被子也得睡觉。

“张嘴。”

寒亭松的唇边被一个温热的硬质金属边缘触碰,他唇边下意识后退了几厘米,垂目睁开眼。

在眼睛的正下方,冷白皮的手握着一枚金属光泽的圆勺,上面是冒着蒸汽的白粥。

对方的行为出乎寒亭松的意料,即便腹中翻江倒海,他还是张开嘴,把满满一勺的白粥都吞了下去。

在连续吃下几口粥后,寒亭松终是没忍住,“小孩,我发个烧,怎么你脸红的这么厉害?”

“再多说一个字,你都别吃了。”韩子期要挟道。

就这样,即便是在完全不情愿的情况下,寒亭松还是吃完了一整碗的粥和半盘青菜。

见韩子期收回碗,并把被子从新盖在他身上后,寒亭松才敢开口,“说实话,你做饭是真难吃。”

韩子期一把拽离他的被子,恶狠狠,“你有完没完了?”

“好好,我不闹了,真有点难受。”寒亭松按着头,“头快疼炸了。”

“生病都管不住你的嘴。”哪怕面对病号,韩子期的口气仍旧冰冷无情,“闭眼。”

“嗯?”寒亭松的脑袋昏昏沉沉的,懒得想太多,依言闭上了眼睛。

直到太阳穴被一对微凉的指尖附着,带着平缓舒适的按摩,传递至额头、后脑,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头痛带来的不适感。

待对方彻底睡熟后,韩子期才停下动作,帮他掖好被角,端着碗筷离开了房间。

看着桌上还剩余的半盘青菜,韩子期扯着嘴角。

真有那么难吃?

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颗青菜放进嘴里,还没来得及咀嚼,立刻吐了出来。

咸到发苦。

那人是怎么毫无动容吃了半盘的。

韩子期没犹豫,端起剩下半盘子的菜,全都扔进了垃圾桶。在灶台旁边看到还剩半锅的白粥,盛出半碗,喝了一口。

甚至没有片刻迟疑,直接倒进下水道。

为什么煮了这么久,还是这么硬。

可那人明明喝了一整碗。

还以为会很好喝。

但吃了这些会不会加重病情?

他放下碗筷,蹑手蹑脚来到自己的房间,隔着门缝,看到房内的男人侧着身子睡得很熟,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。

韩子期稍微安下心来,转身回到客厅沙发上,掏出手机开始翻外卖。

可翻了半天,也没找到一家合胃口的饭店,干脆关掉手机,翻出早饭没吃完的面包。

*

午饭带来的副作用没能扛过当天,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展露出来。

傍晚,韩子期坐在客厅看书,寒亭松突然跑进卫生间狂吐。

听到动静的韩子期赶赶了过去,只见寒亭松脸色苍白半跪在马桶旁,额角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。

“你怎么样了?”韩子期跪在他身旁,轻轻拍了拍他。可手心刚接触到对方的后背,就被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惊到微怔。

好烫。

韩子期心中莫名烦躁,递给他一杯水漱口,见其不再呕吐后,搀着胳膊把人扶起来,“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
寒亭松虚弱到站不起身,整个人倚在他身旁。男人高他一些,微微抬起的下巴刚好顶在他的额头,烫的韩子期青筋直跳。

寒亭松仍闭着眼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
他把人扶住,试图搀着他的胳膊,却发现这种姿势,根本支撑不住一个比他强健的男人。

韩子期脑子一热,顺势搂住男人的腰。

对方的只穿了一件棉质家居服,轻薄柔软的布料根本藏不住男人紧实的腰部曲线,明显是常年自律锻炼留下的完美杰作。

韩子期左手搂着他的腰,右手扶着男人的胳膊,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客厅门前。

寒亭松整个冬天都仗着自己身体好,只肯穿剪裁精致的毛制大衣,从不戴其他保暖的东西。

韩子期把人轻靠在客厅沙发上,帮他穿上外套,又拿出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。搀扶着男人一步一步从台阶下来,打上车。

上车不久,寒亭松按着胃,咬牙紧紧皱着眉。

胃疼这事,怎么想都是因他而起,韩子期心中难免自责。本不善于照顾人的他,根本手足无措,只能拿出纸巾,帮其擦掉不断渗出的汗水。

他的指尖刚沾上额头,就被男人突然伸出的手按住了手腕。

对方手上的力度不重,手心还冒着汗,韩子期打算轻轻转动手腕挣脱,却被对方握得更紧。

相处这段时间,韩子期大概摸清楚了男人的性子,你越和他对着干,他会比你还强硬。

何况,他现在还生着病。

韩子期没再挣脱,任由对方这么握着,随着地心引力的垂度,手指缓慢从额头移向他小腹的位置,轻轻按在上面。

男人的拇指不经意来回摩挲着他的手腕,有点痒,带着高烧后从血液中传来的温度,灼烧着韩子期的全身。

虽然知道此时的寒亭松,难受到眼都睁不开,他还是心虚的把头转到看不到对方的那一侧。

晚高峰,路上车水马龙。

汽车深色的玻璃贴膜遮挡住少年的不明心慌和悸动。

他总想做点什么,来遮掩此时的莫名烦躁。

韩子期掏出手机,给他哥发了短信,并标了详细的医院地址定位,如果他哥出了什么事,警察可以根据地址定位联系到他。

消息刚发出去,韩子期的肩膀一沉,拿着手机的胳膊僵在原地,很久不能收回。

直到熟悉的洗发水香气从他的肩上传来。

在他算不清的时间里,仍握着他手腕的男人把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寒亭松用着和他相同品牌的洗发水,此时的他,因为没喷香水,全身上下都是和他相似的味道,但韩子期却更喜欢他原本的香水味。

到达目的地,韩子期挂了急诊。

此时的寒亭松已经出现了昏迷症状,大夫给他做了无痛胃镜。

大夫看着胃镜诊断单,“他这么大人了,有这么严重的胃炎,生病了也不知道吃点容易消化的?”

韩子期一时哑口无言。

大夫推了推眼镜,“他自己不知道注意就算了,你们家人也不知道看着?这下好了,胃出血,住院吧。”

在韩子期眼里,寒亭松明明是个聪明又机灵的人,为什么在吃东西上却傻的可以。

大夫将开好单子的就诊卡递给他,“行了缴费去吧,以后注意点,他这胃只能养着,这两天吃点清淡易消化的。”

韩子期接过卡,“谢谢大夫。”

当韩子期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,寒亭松已经醒来。

握着他一路的手,已经挂上了吊瓶。寒亭松脸上仍没什么血色,却还笑着看他。

韩子期心里憋着火,无处发泄,“你是不是傻?”

“你指哪方面?”寒亭松偏了偏头。

“明明饭那么难吃,你为什么不说?为什么还要吃?”

“是吗?我觉得还行。”

“寒亭松,我没时间和你贫嘴。”

“小孩,你是第一次做饭吧。”

韩子期没回复,当是默认。

“谁第一能做到完美,我觉得已经非常好了。”寒亭松笑着说:“你下次再做,我还能吃。”

“没下次了。”

不想再害你胃出血。

“其实我挺感动的。”寒亭松话里有话,“我以为不再会有人专门为我做东西吃了。”

韩子期一怔,抿着嘴角,“我哥不是天天给你做。”

以后也会一直给你做。

“亭松弟弟,你还好不好呀?”韩司君抱着个大饭盒,满头大汗推门而入。

“哥你怎么过来了?”韩子期担心道:“我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?”

韩司君挠头,“我看弟弟跟我说了地址,我...我担心就打车过来了。”韩司君还在笑着邀功,“我是不是好厉害?”

“下次别自己出来了,你好歹跟我说一声。”

“我给弟弟打电话了,可是弟弟不接,我担心。”韩司君委屈。

韩子期打开手机,果然看到很多条他哥的未接来电,刚才来的路上,他担心手机会想影响到寒亭松,便开了静音。

韩子期担心他哥,但也没再说什么,看着他哥怀里的饭盒,“这是什么?”

“噢噢。”他哥说着来递到寒亭松身边,“亭松弟弟,弟弟说你胃疼,这是我专门熬的黄芪煲牛肚汤汤,很好喝还养胃,你快趁热喝。”

刚才看病时,医生特意叮嘱,吃药过后,可以简单吃一些温和养胃的汤粥。

韩子期端着保温盒来到寒亭松床头,刚打开盖子,一股清淡好闻的香气传了进来,“医生说你这两天不能吃其他东西,就稍微喝点汤,五分饱就可以,尽量少食多餐。”

韩子期盛好一碗,坐在寒亭松身边的位子上。他刚坐稳,男人就接过他手中的碗,手还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指尖,“行了,你俩赶紧回家吧,一天没吃饭了,今晚多吃点。”

“谁说我一天没吃饭的。”韩子期不服气。

“就你做的饭,全世界只有我吃得下。”寒亭松眨了眨眼:“你自己都吃不了。”

韩子期懒得跟他争辩,“那你自己行吗?”

“怎么,你还想给我喂饭?”输液过后的寒亭松明显精神不少,抬起身子凑近他耳边,“还是,你今晚想留下来陪床?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怕有小天使忘了,提示一下那个便利店的梗呀。之前小韩同学和寒总说过,他哥哥离家出走就会来便利店门口,等人买糖接他回家,之后就……我还挺喜欢这个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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