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(2/2)

虽然带着一个“阁”字,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完整的院落,还有穿着短衣的仆从低眉顺眼地伺候着——这一整片区域,都叫听风阁。

白若作为唯一的女性,住在最中央;昌宗住在她后面的院落,狄惠和张说分别在她的两边。

她走进来的时候,公鹿正在院子里卧着休息,虽然伤口还没好,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;她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,没有找到小不点,心知多半是在张昌宗那里,也就不再操心,换了身干净衣裳转身出去找笙歌。

正要出门的时候,公鹿在她身后鸣叫了一声。

鹿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,小鹿看来可爱,大的看来温柔,她心中一软,走到它面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角:“怎么,你也想出去散散步?”

“呦——”它的声音很沉。

然后白若就目瞪口呆地发现,它已经能站起来了,事实上,还非常高,它宽厚的背部几乎到达了她的腰臀处,硕大的鹿角几乎与她的胸口平齐。

白若笑了笑,把手里的小篮子挂在了它的角上:“好吧,那就带你一起去!”

下人说大姐儿在武场。

大姐儿,这个叫法,很值得玩味啊。

世家大族的女儿会被家里按照年龄顺序排上号,称呼的时候都叫“大房二姐儿”,“三房大姐儿”一类的,但如果预估无错,整个吴家大宅里应该只有这一家人,找规矩,应该称呼笙歌为“大小姐”。

姐儿这种叫法,未免太过亲昵——

听着就像正统的吴家人。

但,第一,笙歌是养女,本身还姓着李;第二,她十五岁时就离开了,与吴老爷子的关系……似乎也非常不好。

下人的态度,就是上位者态度的缩影,这说明笙歌对吴风的敌意是单向的。

身旁的鹿停下脚步,长长地鸣叫了一声。

武场上纤细的人影便停下了动作,转眼看来。

后来白若每每想起这一幕,都觉得不可思议——

这个时候的笙歌是那么的鲜活而又富有朝气,她一身孤傲,伶伶俐俐地站在武场上,飒爽地就像春天里刚刚抽芽的柳条,柔韧,纤细,还有充沛的生命力。

笙歌细白的额上带了汗,抽出帕子随便印了印,朝着她一抬下巴:“带这东西来作甚,晚上添道菜?”

白若:“……我先养一阵的。”

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不能像笙歌那样传过去,武场是片凹地,异常广大,两侧是陡峭的岩壁,对面连着绵密的屋舍,一侧则连接着她的来处。

笙歌就在台中央,促狭地看着她,运起内力说道:“小若呀,你说你连点功夫都没有,是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呢?”

白若卖乖道:“这不是有你们护着我么,来,坐着歇会儿。”

笙歌一扭头:“刚练完,这会儿坐下非把屁股坐大了不可。”

白若:“……”

笙歌一手抓住鹿角晃来晃去:“叫什么么呀这家伙,还挺漂亮的。”

白若把被摇的头晕的鹿解救出来:“没想过,就叫鹿茸吧。”

笙歌:“……有个性。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?”

白若也不绕弯:“这就是吴大哥的……”

笙歌点头,大大方方地带她走过去,鹿茸温顺地跟在后面。

白若:“都出了这样的事,吴老爷子居然也让人继续用这地方了?”

笙歌摊手:“那有什么办法,泉州这地方你也看见了,到处都是山,城镇里的人住着都挤,这么大个演武场也不能说不用就不用了。再说大哥出事儿的时候吴家正是春秋鼎盛,家里有好多徒子徒孙——就你们现在住的听风阁,当时就是学徒住的地方。”

白若了然地点头:“怪不得,我看一个小院子里三间房都能住人。”

笙歌叹了口气:“现在是不行了。当年……哎,你自己看吧,站这中央,整个演武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。”

没错,这里视野开阔,这在泉州实属难得,站在台上颇有种天地旷古,独我一人的感觉。

同样是演武场,同样是七窍流血。

白若指了指脚下:“吴大哥出事的时候,他身边还有别的人么?是在打斗的过程中倒下的么?”

笙歌摇了摇头:“当时我就在你来时的地方,”她伸手一指,鹿茸还优哉游哉地在原地散步,“当时大哥在忙一桩生意,是跨着几个州府的,所以经常在外面跑,我们一个月就能见上一两次……你那是什么眼神,像吴氏这样的大家族,手底下总是要有些买卖才好过日子么!你当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么?”

白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:“我只是以为以吴氏在泉州的地位已经不用沾手这些俗物了。”

笙歌道:“那也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——那回大哥出去了两个月才回来,一到家就进了书房和爹……吴风说话,出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看。这也是我后来反复想这件事才想到的,当时并没注意。大哥说让我去拿坛酒,等练完了和我好好喝一杯。”

“可是等我拿酒回来的时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