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流血的历史（一）（1/1）
陇西郡，冀州城。
议事大厅里灯火通明，人影憧憧，除了轩辕破虏麾下的天狼七卫，驻守冀州的守城军官也悉数在此。轩辕破虏坐在上首，徐青山站在下首，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，正是荒族影虎千夫长。
“你就是徐青山？”轩辕破虏发问，口气平淡，听不出是喜是怒。
“回禀将军，小卒就是徐青山！”斩钉截铁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，似乎在宣告除了我，谁又能是徐青山。
“临江王殿下曾给我私信一封，让我多加关照一位名叫徐青山的小卒，你来军中多日，为何不把殿下的荐书拿出？”轩辕破虏问道，他心里不由地有些好奇，大抵家中晚辈投身军营，族里的老人都是写上荐书一封，请军中的亲族友朋照料一番，即使是许牧以暗影卫的身份来到陇西，许巍大将军也会寄来一封私信，请轩辕破虏照拂一二，临江王的面子不可谓不大，他荐书自然分量不轻，这个徐青山竟然不把荐书当回事，确实有些奇怪。若是齐钰和轩辕破虏异地相处，就不会有这些疑问，他太了解徐青山了，那是个喜欢的东西就自己去拿的家伙，徐青山不喜欢别人的施舍。
“有没有殿下的荐书，我都是徐青山，何必需要一封荐书来证明。”他语气一顿，目光直逼轩辕破虏，“再说了，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荐书了！”他将荒族千夫长的脑袋掷在地上，扫视周围诸将。
十八岁的年纪，正是少年鲜衣怒马之时。
何等的飞扬跋扈！何等的恣意张狂！
“仗着武艺高强，一击击毙荒族主将，逼退影虎大军，用兵险到极点，你若不能一击得手，影虎的大军会把你们吃的干干净净！我人族的男儿可不是你下注的筹码。”轩辕破虏没有在意徐青山的无礼，只是加重了语气，似乎有些责备的味道。
华彪挤出人群，想要开口为徐青山辩解。若不是徐青山出手，此刻他和帐下的弟兄早已埋骨荒原，身首异处，他是个直肠子的性格，恩仇必报，徐青山是他的救命恩人，此刻就算是触怒大将军也是不怕。然而他还未开口，徐青山便打断了他。
“兵法曾云：出奇制胜。用兵再险再奇，只要能觅得一线胜机，又有何不可，与其守正持旧，规矩用兵，最后落个满盘皆输，还不如放手一搏，赚个锦绣前程！”徐青山眼角一扬，目光灼灼，丝毫不避讳地迎上轩辕破虏的目光，锋芒毕露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，像是狮子对上了老虎，谁也不肯让步。轩辕破虏面容紧绷，神情严肃，忽的云开雨霁，抚手笑道：“好！有我大齐男儿的气魄，我治军向来赏罚分明。你斩了影虎一员大将，赏你个校尉百夫长也无可厚非。”
轩辕破虏正声说道：“天狼二营校尉华彪罔顾军法，本该处斩以儆效尤，念你今日击退影虎，功过相抵，贬为伍长，以观后效。徐青山听令，本帅擢升你为天狼二营校尉，领三百天狼卫。”
华彪早已单膝跪下，以示领罚，唯有徐青山一动不动，像座静默的山矗立原地。众将军不禁低声议论，这个徐青山未免不识大体。
“徐青山还不领命。”轩辕破虏喝道，浓眉剔起。
“将军，我要做先锋！”徐青山慨然而道，中正浑厚的声音传遍大帐每一个角落。
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全场，一片鸦雀无声，片刻之后就是哄然大笑，笑声几乎可以掀翻帅帐，直直透到外面。
连跪在地上的华彪此刻也是面色一僵，竟是不知该笑不该笑，对徐青山的武艺他是钦佩至极，然后先锋一职又岂是一个刚刚升了百夫长的小卒子可以胜任。
唯有轩辕破虏一脸平静，古井不波，他伸手示意众人安静，徐徐而道，“你可知先锋之位是领偏将军之位，论军阶比百夫长高了两等。你来军中时日尚短，有什么资格当这先锋将军。”
“将军若是信我，青山自信可以击溃影虎大军，把荒族人赶回西域。”他话锋一转，沉声道：“难道我们要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城内，任荒族人取笑吗？”
“放肆，你竟敢如此对将军说话，若不是军中精锐一大半去了天北郡，我们何至于守在城内，论打仗，我们陇西的汉子可没怂过！”一身银甲的偏将军骂道，他和华彪一样是天狼七卫之一，然而军阶已到了偏将军之位，此刻再也看不惯徐青山的骄横，怒而骂道，大有不服之意。
轩辕破虏脸上阴晴不定，摆摆手说道：“今日议事到此为止，各将回岗，小心守城。”
“是！”众人应了一声，齐齐出了大帐，徐青山脸上看不出喜怒，只是眼里的火光仍为熄灭，最后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众人退了出去。
“小蛮，你觉得徐青山如何？”轩辕破虏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，目不焦点，等到诸将走后，却又忽然问道。
“义父，徐青山锋芒毕露，虽然武艺绝伦，日后只怕刚则易折，难成大事。”轩辕小蛮答道，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义父面前大放厥词，对徐青山的傲慢无礼有些厌恶。
轩辕破虏嘴角滑过一丝笑意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原本清明的目光有些晦暗，似乎极遥远的记忆被摘了出来，此刻正像老牛反刍一样将磨碎的记忆仔细咀嚼。
“韬光养晦固然能明哲保身，但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坏事，有些人的才情本事是藏不住的，与其违背本性，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做一回自己。”轩辕破虏忽然笑道，他的语速变得很慢，像是刻意拉长了一样。
“当年，我也和他一样，在陛下面前大声囔囔要做先锋，当时的陛下可还抽了我一鞭子，那些将军们哪个不是白眼翻上天，笑声一阵阵的根本停不下来。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，昔日的小卒子会成为今天大齐名将。小蛮，莫欺少年穷，徐青山将来成就未必不如我。”
“义父，小蛮明白了。”轩辕小蛮心头也是一惊，哪里想得到义父对徐青山如此看重。义父常常告诫教诲他，为人要善刀而藏，不露圭角。看来凡事不能一概而论，有些人像剑一样，不能久藏匣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