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初战(三)(1/1)

晨光熹微,描红画紫的太阳从远处的云端爬起,仿佛有无数的金手指从东方的天空中伸出,像一个远古巨人从地底攀援而上时,雄浑激越的号角声已然回荡在荒野之上,穿云裂石、震慑人心。

冀州城上,十安和许牧盔明甲亮,就着肉汤吃干囊,这是一顿寻常的早餐。许牧朝十安丢了一个眼色过去,十安点头会意,这几日他们和这里的兵卒混熟络了,旁敲侧击下找出了曾经从天狼铁骑里退下的老兵,之前两人在京都入职时,曾经找过十四年前的京都驻军卷宗,然而一无所获,所有的卷帙都被朱漆封存,绝不是两个刚入职的小小暗影卫可以染指。现在唯有从天狼铁骑这条线索入手。

“这些荒人太猖狂了,天天在下面挑战,要不是我们的军马大部被抽调去了天北郡,哪里轮得到这些蛮子耀武扬威的。”一个老卒将手里的肉汤一饮而尽,抹抹嘴,扫了眼城下几百个荒人士卒恶狠狠说道。他们跟随轩辕将军多年,已经习惯了将军的作战风格。从来都是马下饮酒,马上杀人,奔袭千里,刀枪见血,龟缩在城里闭门不出可不是轩辕将军的作风,他喜欢的是进攻,像他手里的刀一样,渴望鲜血。

“我们初来乍到的,老哥能给我们说说将军的事吗?”十安黑眼骨碌一转,饶有兴趣地问道。

“将军啊,他是个威霸四方的男人啊!”老兵一开口便止不住话匣子。十安大抵对轩辕破虏有了几分认识,他的出身不可考究,军中也无人知道,当年中域国战后,便被委以重任驻守陇西郡,二十多年来无论荒族人使过何种手段,用过何种战法,都无法突破轩辕破虏这道铁墙,每一次都撞得头破血流,铩羽而归,可以说他一人保住了帝国的西境安宁。不仅如此,他还屡屡重兵西征,为大齐开疆拓土,陛下御笔亲书:“柱国之军”,赐爵魏武侯,世袭罔替。

“要说最厉害的那还是我们的天狼铁骑,你是没见过天狼铁骑冲锋的样子,那是连天地都要倒悬过来啊。要不是当年京都外我断了这条腿,落下了病根,现在没准也能天狼铁骑里混个百夫长当当哩!”

“天狼铁骑的威名我在天北郡当差时都是如雷贯耳啊,老哥以后可要多指点指点老弟。”十安从跨间解下一袋酒,拨开塞子,馥郁的酒香喷鼻而来,是难得一见的好酒,他把酒囊递给了老兵。

老兵一见,赶忙把木塞塞回瓶口,却忍不住地耸动鼻子在空气中嗅嗅散溢的酒香,然后咂咂嘴,咽下一大口口水。

“我托大叫你一声小老弟,不是老哥多嘴,将军治军甚严,战前饮酒可是军法处置,杀头的下场,你们虽是京都派来公干的,也免不了一番责罚。”老兵舔舔唇口,用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沫,然后身子一缩左顾右盼,手里紧紧攥住酒袋,生怕被人抢走。

“这酒孝敬老哥的,您多费心指点我们。”十安笑道,摆出一副恭敬的神情。

老兵见十安诚恳的模样,将酒袋往怀里一挂,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。

“只是小弟有一点不明白,天狼铁骑常年驻守陇西郡,应该接不到京都的防务吧?”

老兵神情疑惑地左顾右看,压低了喉咙里的声音,声若蚊呐,“按理说这事不该和你讲,上头下过封口令。”老兵垂下脑袋,神情谨慎,“说来也怪,我在天狼铁骑里待过好多年头了,去过京都只有一次,估摸着也是十年多年前的事了,那年接到军令,要我们星夜兼程赶路,这事怪就怪在上头根本没告诉我们去哪?去做什么?我们只能跟着领队的人快马疾驰,到了目的地后才知道,原来到了京都地界。然后上头给我们下达了截杀....”

老兵的话被冲锋的号角声打断,城墙下的荒族大军又来袭扰了,自打夸父南侵以来,帝国不断向天北郡增兵,陇西郡与天北郡毗邻,调兵最是方便,于是原先驻扎陇西郡的精锐士卒有不少被抽调去天北郡,虽有其他州郡的军马补充,但防守兵力依旧捉襟见肘,荒族人自然不会放过入主中域的机会,大军催城,乌云压顶。饶是以轩辕破虏喜善攻伐的性子,也不得不闭城不出。

“号角声不对,不是荒族人的。”十安机敏,立刻分辨出了两军号角声的不同。

“是大齐的军队,大将军三令五申不许出城迎战,谁敢违反军令?”老兵从城垛里探出脑袋。

一杆血红的大旗猎猎而响,上面缀着一颗狼头栩栩如生,一个百余人的队伍从城内杀将出去,马蹄声奔腾如雷,原本清冷的早晨瞬间变得肃杀起来。

“娘的!又是华彪这个天杀的!这回看将军不砍了他的脑袋!”老兵喝骂道,看来这个华彪在军里也是出了名的。

“华彪是谁?”

“天狼铁骑里的百夫长校尉,以前我是他的伍长,后来我腿断了,伍长就是他了,这家伙打仗不要命,是把好手,就是性子太急,脑袋又不灵光,像一堆干柴似的,有一点火星子,腾地就冒出火来了!”陇西之人大多好饮酒,脾性直爽,冲锋打仗不犯怂,偏偏骨子里倔得很,荒族人一激就要还以颜色。前几天荒族人当着冀州守军的面杀了一千多人族百姓,这笔账任何一个人族兵士都忘不了。

“底下挑衅的荒族兵士只是诱饵,恐怕都是军中的好手,一旦交战很难脱身,荒族大军应该就藏在附近,他们就是要诱我们出城。”许牧跟着伯父多年,兵法娴熟,一眼就看出了荒族人的企图,想必轩辕破虏也早已看透了荒族人的手段,所以严令军卒不许出城交战。

“那个华彪仗着天狼铁骑的马快,想出去挫挫荒人的锐气,再折返回城,不过荒族的精锐未必会输啊。”十安眉头紧锁,几乎皱成一团。华彪此举无疑赌上了满城将士百姓的性命,简直是莽夫之举。

十安和许牧对视一眼,眼神交换,然后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兵器,城门若破,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。

天狼铁骑疾驰的马蹄在荒原上掀起一道尘浪,蛮横地冲进荒族军中,雪亮的马刀在初升的旭日下,熠熠生辉,这是一只由盔甲和刀剑组成的巨兽,此刻挡在它面前的荒族士卒都成了一朵朵血花,在空中迸溅开来。

为首的一人身着鱼鳞甲胄,手持宽背大刀,左突右闯,骁勇善战,正是老卒口中的华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