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 遗嘱(1/2)

*

昨晚骤雨,今日薄雾,没有太阳。

历城北开发区,湖心岛在冷然的水汽中如梦如幻。

郝家大宅。

巨大的城堡外,一字排开眼花缭乱的豪车,来人下车大都一身黑色,向门童展示黑金色的请柬。唯一能抵达湖心岛的道路上,仍有车源源不断地驶来。

今天是郝与洲的父亲设立遗嘱、见证的日子。

郝与洲一身纯黑色西装,像一尊会呼吸的雕塑,抱臂坐在沙发上,闭目等里面的律师出来。

他身后,助理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。

受遗赠人不见证,现在只能等。

助理左耳的蓝牙耳机断断续续传出声音,大多是些寒暄。耳机那边,余龄溪去接郝与洲的爷爷,马上抵达。

很快,律师打开门,将带着日期和签名遗嘱装订,递交给郝与洲。

助理收下这份遗嘱。

郝与洲立刻起身,走进里间。

律师看他匆忙去找父亲,摇头叹道:“唉,我为郝家工作这么多年,遇到的所有人里,就数和与洲最亲近,也最孝顺。现在郝聪先生要……要走,他得多难过啊。”

助理将文件确认无误、复印,将原件收进保险箱,闻言推了一下眼镜,说:“我相信老板。”

律师长叹一声:“我也是,这个关头可不能出了岔子。”

这时,余龄溪带着郝老爷子赶到,问:“文杰,与洲人呢?”

她是温婉型的美人,今天穿一身黑色连衣裙,更衬得肤白貌美,略带忧郁。

助理叫李文杰,说:“夫人,老板在里屋。”

余龄溪对身旁的老年人说:“爷爷,我去陪陪与洲和爸爸,您要一起来吗?”

老年人扶着沙发靠背缓缓坐下,像是把骨头一节一节安放好了,不愿再动,神色慵懒地摆手,说:“不啦,一路颠簸,让我这把老骨头休息休息吧。该说的我们也早都说完了,小聪他命数已定,哪有早晚。”

正是昨天半夜去找时朝的老人。

余龄溪:“好,那我先进去,您休息着,我们马上出来。”

她拿着一个黑色手包敲门。

门内,郝与洲打开门,向投来视线的爷爷点头。

余龄溪走进来与他错身而过,低声说:“看过房间了?”

郝与洲:“嗯,都没有。”

没有摄像头,录音机,录音笔。

这间屋子说是里屋,更像病房,里面甚至一面墙上都挂着各种仪器,墙边更是配备有两个氧气瓶。

经年累月住在这里的病人给予房间一股难言的药人味。

郝与洲的父亲,郝聪在床上躺着,此时精神很好,见到余龄溪来,招呼她道:“小溪来了,来,让爸爸看看。”

一边说一边要坐起来。

郝与洲扶起他,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。

余龄溪走近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说:“爸爸。”

郝聪握住她的手。

他的手常年打点滴,针孔无数,青青紫紫,与余龄溪白嫩的手相比,更显触目。

郝与洲站在一旁,垂着眼睛听他们讲话。

郝聪眼神已经不对了,看着手上的一个点笑:“没事的,不就是要死了吗,谁能没有一死?小溪不必忧伤。”

“爸爸从小时候开始就把你当亲女儿疼,你也从没愧对我的期待,现在看你们过得那么好,爸爸可以放心地去了,可以说我想见的人都已经见到,没有遗憾了。”

余龄溪听着听着,一个没忍住,鼻头一红。

郝聪示意她坐下,叹息道:“我这一生都被病痛缠身,能活到这个份上,也是和老天爷争岁数了。你们俩已经相伴七年,相信以后也会一直走下去。”

他重新躺回床上,闭上眼,呼吸越来越弱:“我昨天也已经和爸爸聊过了,没什么好说的,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不对。”

“与洲,还好有你,你要孝顺,等爸爸走了,好好照看爷爷,记得吗?从小我就知道你能担大任,虽然成长过程中出了点问题,但现在一切都走入正轨,稳步上升,人生圆满,你们好好的,我就心满……”

他还要说,却被郝与洲轻飘飘地打断了。

“哈哈,问题?”

这声嘲讽像一道号令,余龄溪跟着站起身,小心地避开睫毛膏,拿纸巾沾掉自己欲出未出的眼泪。

她收起乖顺的表情,轻声说:“那您真的误会了。”

郝聪察觉不对。

两个人同时站起来,表情都称不上和善。

尤其郝与洲一冷下脸,他轮廓鲜明深刻,一旦背光,鼻骨的凹陷阴影落下来,又冷又凶。

更何况此时夹杂着嘲讽。

像他母亲。

郝聪手心出汗,说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”

郝与洲将门房锁死,踱步回来,露齿一笑。

他有一口漂亮好看的白牙,现在笑起来尤为扎眼,怕郝聪咽不了气似的,说:“我没耐心,不陪你玩了,演到现在也差不多了。”

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红本,稳稳地拿给郝聪看,说:“看见了吗?离婚证。”

他接着掀开内页,给他看自己的单人照,和印痕老旧的戳印:“三年前离的。”

郝聪瞪大眼球。

余龄溪在旁边温温柔柔一笑,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那本,说:“说起来,我一开始还以为离婚证是绿的呢。”

郝与洲配合地说:“时竹也是我和小溪领养的。我们结婚,就算真的生,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有白化病的孩子?”

余龄溪放下最后一个重磅炸弹:“再说了,我们不可能生,我喜欢女人,他喜欢男人,这一点,到我们死都不会变。”

她卷了卷自己的发尾,说:“我们两个人,没有其中任何一个有、问、题。”

郝聪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两个人吃了。

但他只能发出一点愤怒的气音。

他很久没有受激,现在一生气,血液冲撞血管,气冲到头顶,整张脸通红。

郝与洲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:“我忍了你七年,你知道这七年我怎么过的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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